2020年初，新冠肺炎在中國武漢爆發，之後迅速蔓延全球，成為近代最嚴重的病毒大傳染（Pandemic）；截至本文截稿的 6月中旬，累計已逾 740萬人確診，逾 40萬人死亡！疫情洶洶，值此時刻，正是探討、省思，此一人生必遇卻常被忽略的「生病」課題。

我和「病」的接觸

        我從小體弱多病，阿嬤曾提起我幼年時有幾次病危，差點夭折；高中時期，還得過急性風濕關節炎，傷到全身關節而動彈不得，需長期請假住院和在家療養；青年時期，竟因一場重病未癒，而無法參加有生以來惟一一次得到全班第一名的畢業典禮，典禮中除了要領取道學碩士學位證書，還可受頒最高榮譽的董事長獎。感謝上帝！在這一連串的「病歷」之後，就沒再生大病。

        將近50年的專業服務生涯中，我擔任過教會主任牧師牧養信徒，也曾在馬偕醫院院牧部和長庚醫院社會服務處任職，長期關懷輔導和密切接觸，許多病痛和臨終的病人及家屬。

為何會生病：病與「罪」

        人為甚麼會生病？它和犯罪有甚麼關係？我們可以從三方面來探討：

1.生病與犯罪有關

        「惡有惡報，善有善報」，在現實生活中並不一定如此。但是，如果一個人沉迷於罪中之樂，終究難逃疾病纏身。聖經記載耶穌醫好患病 38年的癱瘓病人後，對他說：「你已經完全好了，不可再犯罪，免得招來更大的禍患。」（約翰福音5:14）

2.生病與犯罪無關

        耶穌也醫好過一個生來瞎眼的病人，當眾人質疑是瞎子的父母犯了罪，或是他自己犯罪才導致生來瞎眼時，耶穌對眾人說：「不是這人犯了罪，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，是要在他身上顯出上帝的作為來。」（約翰福音9:3）因此，我們不要任意給病人定罪。

3.好人壞人都會生病

        其實，無論有沒有犯罪的行為，好人壞人都會生病，因為我們都是「罪人」。正如聖經中保羅說：「世人都犯了罪，虧缺了上帝的榮耀。」（羅馬書3:23）有罪的人，就是不完美的人，免不了遭受生、老、苦、病、死的歷練。

生病與「全人」

1.生病與全人觀

        生病不僅與身體有關。從全人觀的角度來看，人包括身、心、群、靈四方面。在生病時，全人都會相互影響，聖經提到：「喜樂的心乃是良藥；憂傷的靈，使骨枯乾。」（箴言17:22）

        另外，婚姻因為「生病」而離婚，會引發一些後遺症：心臟病死亡為一般人的三倍（離婚後第一天發作機率高達21倍，第一週則為六倍）；自殺率為一般的四倍；患癌率較高，心因性疾病增加；易染上煙、酒、毒癮；意外事故的發生也較多。

        「下醫醫病，上醫醫人」在探查病因和尋求醫治時，應當要兼顧全人的診斷和治療。

2.生病與全人受苦

        生病既然是全人的，除了肉體受苦，全人也都受苦。聖經中的病例：「有一個女人，患了12年的血漏（崩），在好些醫生手裏受了許多的苦，又花盡了她所有的，一點也不見好，病勢反倒更重了⋯⋯。」（馬可福音5:25-34）

        很明顯，這位女病人除了身體遭受極大的痛苦，心理情緒方面極度不安、挫折、無助且感到自卑。人際方面很可能因為難逃丈夫的定罪而被休了（離棄）、遭人論斷和排斥。靈命方面，因為女人血漏被視為不潔，而長期被拒於會堂、聖殿之外，難免對自己的生命越來越絕望，對上帝的信心越來越動搖。

3.生病與全人醫治

        當耶穌神奇地醫治了這位女人後，對她說：「女兒，妳的信救了妳，平平安安地回去吧，妳的災病痊癒了。」（馬可福音5:34）我們看到，她得到了身體、心理、人際和靈命四方面的全人醫治與全人平安。最特別的是，從前她被稱為「女人」，之後耶穌稱她為「女兒」―恢復了上帝與她之間的親密關係。這可憐的女人，因血漏的病而遭受全人之苦，但最終不僅血漏的病得到醫治，全人的災病也痊癒了。

生病與「醫治管道」

1.自體免疫力―上帝的創造

        自體免疫力是上帝的創造。在這次疫情期間，專家常強調，自體免疫力是預防與治療的關鍵，是對抗病毒最犀利的終極武器。沒錯，要預防與治療病毒，人的學歷、經歷、能力、毅力、財力、勢力、權力……等，都不能憑恃！

        近年來，預防醫學很重視「預防重於治療」的宣導。其中，最常強調保持良好的飲食、有恆的運動、充分的睡眠，能維護和強化身體的免疫力。從全人觀的角度，平時也當維護和強化心理、關係和靈性方面的全人免疫力。

        居家防疫期間，常有報導家庭暴力更頻繁、更嚴重、更危險，離婚也增加了。毋庸置疑，如果平日「家庭免疫力」虛弱，很難面對疫情洶洶給家庭的衝擊、挑戰與危機。

2.醫藥的治療―上帝的恩典

        醫藥的治療是上帝的恩典。科技和醫療不斷進步，當然是人類的成就和貢獻，但其根源來自上帝的恩典，是祂賜給人聰明與智慧。我們當以感恩的心，善用醫療資源和管道來治療疾病。

3.禱告的醫治―上帝的全能

        生病要得到醫治，除了靠病人自體的免疫力、醫藥的治療，還可依賴上帝的全能，禱告求祂醫治。人生病時，需要上帝的憐憫和醫治，有信仰的醫療人員在照顧病人過程中常常會為自己、醫療團隊和病人禱告。

        甚麼是自己或別人生病時禱告求醫治的主要憑據？答案是：因為「上帝愛世人」，祂愛世上所有的人，所以我們不只為基督徒，也要為非基督徒病人禱告。我在醫院都是以牧師身分，為不同信仰的病人禱告，且從未被拒絕過。其中有一次，為一位出家人禱告，他握著我的手一起真誠禱告的情景，至今難忘！為病人禱告時，我常用聖經裡的這句話來開始：「主啊，祢所愛的人病了。」（約翰福音11:3）

禱告求神醫的結果

        我們都知道醫治能力是從上帝而來，禱告求醫治的三種結果也在上帝手中。

1.不都是神醫―醫治的管道

        有一位教會弟兄，被診斷肺中有腫瘤，他和妻子很有信心地迫切禱告，求上帝以神醫的方式除去腫瘤。有幾位弟兄姊妹陪他們夫妻禁食禱告40天之後，不料，腫瘤卻長得大如雞蛋。正感到困惑、灰心時，巧遇一位當地專門治療與研究腫瘤的非營利醫院的主任醫師，經過詳細檢查診斷後，他認為這位弟兄的病情符合值得研究的條件，醫院也同意免費提供切除腫瘤的手術。有時人求神醫，上帝卻藉著醫療的管道讓人得到醫治。

2.真是上帝醫治―醫治的大能

        上帝是全能的，在這科技醫療進步的世代，禱告得到醫治的神蹟奇事仍然發生。當病人自己或親友，尤其是有特殊禱告醫治恩賜的人，為病人禱告而得到醫治時，別忘了，醫治的大能是從上帝而來，而非禱告者。我們感謝上帝，也肯定祂賜給禱告者有特殊禱告醫治的恩賜，卻不要過度高舉人的名和人的能力，以至於轉而去追尋、跟隨、崇拜人。

3.不都得醫治―醫治的主權

        基督徒憑信心，真誠迫切地向上帝禱告求醫治，但是最終能否得醫治的主權是在上帝。

        有一位長老，壯年時罹患末期大腸癌，只能依靠迫切禱告，而奇妙的經歷到上帝的神醫。他晚年時，女兒不幸也得到同樣的癌症，雖然有更多的人為她禱告，卻沒有得到醫治。臨終前，女兒問父親：「能醫治爸爸的上帝，為何不能醫治我？」長老握著女兒的手堅定、溫柔說：「我也不知道為甚麼，但我知道，上帝一樣愛妳、一樣愛我！」

        偉大的使徒保羅，一生熱心宣教、傳福音、傳講上帝的道，也有禱告醫病的恩賜。曾經幾次為自己身上的一根刺（長期病痛）迫切禱告，求上帝除去，卻未得醫治。

        總而言之，只要我們相信上帝的大愛、上帝的全能和上帝的主權，就當持續為病人（包括絕症病患）禱告求祂醫治。

生病與「生命意義」

        人生歷程「生、老、苦、病、死」，其中，「病」與「死」最相近，因病而死的人數也佔死亡總人數最大的比例。

        我們都會生病，卻很少人領悟過生病的意義。我們都會死亡，卻很少人思考過死亡的意義。「死」，似乎與人擦身而過或面對面時，人才比較願意去省思並探索它的意義。

        容易被激起對生命和人生的省思，因為「每次生病都像經歷一次死亡」。

        生病的經歷，至少能帶給我們三個重要的生命意義：

1.生病提醒人「珍惜」健康與家庭的重要
   ―即時愛家

2.生病喚醒人「調整」生活與人生的目標
   ―知所取捨

3.生病敲醒人「死亡」早晚會臨到的命定
   ―早做準備

生病與「最後一程」

        從知道絕症病情到臨終的期間，是人生的最後一程，更是經歷生命成長的最後機會。

        人生最後一程的成長機會，主要通過三個層面：

1.「最後一程」：真情流露

        有一位男士病人，主治醫師預先已告知他和家屬，因為肝癌病情嚴重，手術困難，風險不小。即將被送進手術房接受手術之前，怎麼也不肯把手機交給太太。他躺在病床上被推往手術房途中，仍然緊握手機隨時準備處理生意，而不是緊握著家人的手。他的妻子和兩位兒女，只能焦慮、難過又緊張，沉默地跟在病床之後。這位病人讓我想到「不見棺材不落淚」這句話。

        令人感慨萬千的是，他至少也算是看到棺材的影子了，卻還是不落淚、不流露真情。（很不幸，手術後三天，病人在加護病房去世，且引發妻子長期的憂鬱症。）

        在網上看到一則故事：有位女士因感染新冠肺炎住院多日，病情卻持續惡化。這期間，她幾個月大的嬰孩，在家中一直哭鬧不停。臨終前，醫師將她全身包上透明防護罩，讓這位母親見嬰兒最後一面。當父親把哭鬧中的嬰孩放在母親胸前時，嬰孩竟然立刻停止哭鬧，安詳地趴在母親胸前。令人特別感傷的是，沒多久，母親在嬰孩安靜中永遠沉寂了……。

        聽聞我稱之為「母愛最後流露」的故事時，深受感動而久久不能言語，因它很感人地表達了自始至終最真誠偉大的母愛！

        生命最後的一程，若能夠與家人一起珍惜享受親情與愛情，是最感人、最寶貴的時光，也是病人最後的願望。這就是許多住院的絕症病人，為甚麼要求「我要儘早回家！」的主要原因。

2.「最後一程」：真誠溝通

        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」。走在生命的最後一程，除了是病人與家人彼此深切珍惜，也是一起真情與真誠溝通、反省與成長的最後機會。這段期間，家人可以考慮並鼓勵與幫助病人留下生平回憶、贈言叮嚀，並寫好「遺囑」、「醫囑」、「器捐卡」，交待喪葬處理，及安排生前告別禮拜……。這也是住院絕症病人最後的願望，並要求儘早回家的另一個主要原因。

        岳父晚年因病過世之前，我和妻子李懷恩贊助兒子和外甥，專程自美返臺探望、陪伴老人家兩個星期。他們主要的任務是，兒子負責訪談、錄音和聆聽阿公回憶追述往事，外甥則負責照相攝影，兩人除了很珍惜與阿公的相聚、交談，還合力為他留下許多非常有意義和珍貴的記錄。

3.「最後一程」：真愛無憾

        臨終前，情感與良知常會讓人追溯、省察與親人相處的往事。「人非聖賢孰能無過」，因此，生病最後一程的最後機會，應該盡力協助（有時需要專業幫助）處理病人和親友之間尚未化解或釋懷的衝突、傷害、苦毒、怨恨等憾事，「化怨為情、化恨為愛、化敵為友」，彼此饒恕、和解、和睦而無憾，進而幫助病人恢復或建立與上帝和好（相信耶穌的救恩），得到永生的確據。

        我認識另一位罹患末期肝癌的男士，很希望生前能再見我一面。在見面交談中，他幾次哀聲歎氣且很遺憾地說到「在家等死……不知死後要去哪裡……我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浪父……」。感謝上帝的愛，當晚這位父親信了耶穌（與神和好），並向兒女認錯求饒恕（與兒女和解），一家三人哭泣擁抱在一起，重溫失去了20年的真情真愛。兩個星期後，他在醫院的臨終病房安然離世。

不要白白生病

        生病過程中，最能幫助人掌握終極的意義，就是聖經的應許：「我們曉得萬事都互相效力，叫愛上帝的人得益處。」（羅馬書8:28）和耶穌的宣告：「我來了，是要叫羊（人）得生命，並且得的更豐盛。」（約翰福音10:10）生病有危機也有轉機，我們可以「化危為機」，化生病為蒙福的管道―藉著生病的經歷，促進生命與家庭的成長！

不要白白生病、不要白白受苦，
要讓生病成為體會上帝與人的愛，
並得到全人成長的寶貴經歷，
使生命更豐盛！使家庭更精彩！

分享討論題目：

1. 就你生病的經驗，分享本文中你特別有感觸、省思或幫助的重點。
2. 「為非基督徒病人禱告」，你的看法和經驗如何？
3. 「為絕症病人禱告求醫治」，你的看法和經驗如何？
4. 對「告知絕症病人實情」，你的看法和經驗如何？

佳片共賞

1. 《全境擴散》Contagion，2011：一場全球大瘟疫教了我們甚麼？被譽為與新冠肺炎相似度驚人的「預言式」影片。
2. 《滾燙的愛》Her Love Boils Bathwater，2016：日本片，癌末媽媽與時間賽跑，捨己付出，遺愛人間。
3. 《一路玩到掛》The Bucket List，2007：臨終前完成人生夢想。
4. 《再生之旅》The Doctor，1992，名醫患病，終於設身處地體會到病人的心境。
5. 《羅倫佐的油》Lorenzo’s Oil，1992：幼兒罹患腦白質退化罕見病的父母，如何逆來不順受，攜手抗戰？
6. 《史崔特先生的故事》Mr. Straight，1999，70多歲老人，駕割草機遠道探望因不睦而多年不見面的病重弟弟之經歷。

延伸閱讀

1. 本刊第85期，李懷恩〈珍藏真愛的回憶〉
2. 本刊95期吳瑩瑛〈老公換膝記〉
3. 本刊106期張豫彰故事〈血脈相連兄弟情〉
4. 本刊第109期孟瑋故事〈大苦難？大驚奇！〉

作者葉高芳博士與本文同名之雲端講座視頻連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