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愛家庭雜誌 第1期 (2001年11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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勇者的畫像

█吳瑩瑛


  「謝謝各位在  忙中抽空參加我的告別式。」表妹夫衰弱的聲音由擴音器傳出來,雖然親友們在告別式的節目單上已經看見表妹夫將自己致謝詞,然而這種場面對所有參加葬禮的親友依然是非比尋常的奇特經驗。

感謝與道歉
  在這十分鐘的錄音帶中,表妺夫除了向親友致謝之外,也感  地安慰他八十三歲老父的喪子之痛;並感謝老父在最後這兩個月陪伴他度過許多漫長的不眠之夜。
  對妻子,他除了表達難捨之情,也感謝她三年多來在他與癌症纏鬥時無怨無尤的付出,同時還請求她原諒他加諸於她身上的痛苦。
  對兒女,他則道出他的懊悔,因他在健康的年日沒有用更多時間來陪伴他們。
  十秒鐘的寂靜之後,表妹夫轉而用輕鬆的語氣說道:「請大家不要為我悲傷,你們當為我脫離病痛而感到安慰,請大家和我一起唱這首詩歌〈我已得勝〉。」表妹夫在錄音帶中以他美好的歌喉試著帶著大家一起唱詩,無奈現場只聽到零零落落夾雜著哽咽的歌聲及此起彼落的啜泣聲。
  表妹夫在十五年前因腸胃不適入院檢查,被診斷為第三期胃癌,經過開刀切除三分之二的胃後再經化學治療和電療,居然奇蹟般地痊癒,一直沒有復發。
  直到三年前他因腸胃阻塞入院檢查,才得知癌細胞已轉移至結腸,接下來又是一連串的開刀和化療。今年二月由於受不了化療的痛苦,而且癌細胞的擴散遠比化療的速度快得多,主治醫師和表妹商量後,決定以安適為主而停止化療。

親手策劃
  幾年來我曾為過世的小姑及叔叔編輯紀念冊,然而都是在葬禮後才匆促出版。看著與病魔纏鬥的表妹夫,知道他已時日無多,心中突發奇想,何不在表妹夫有生之年將親友們對他的關懷與安慰付印成冊,在表妹夫一息尚存之前讓他親自閱讀呢?
  這個構想得到表妹夫完全的支持,親友們也積極響應,文稿在兩個月內蜂擁而至,篇篇感人,表妹夫逐篇細閱,因深切感受到大家的關愛而熱淚滾滾。
  值得一提的是表妹夫親自安排文章的次序,並自己挑選最滿意的「玉照」放在首頁。教會弟兄用電腦將他的生活照編排在文章中,使這本紀念冊色彩繽紛,頗有看頭。
  冊子是在他過世的一個月前送印的,當時很希望能來得及讓他親手翻閱。在紀念冊編排的過程中,我們經常到醫院和他討論,他總是興致勃勃、神采奕奕地參加討論,身體的不適彷彿一下子煙消雲散,簡直讓人  思不得其解。他感慨地說:「沒想到親自參與策劃這本紀念冊讓我整個人活了過來。」

誰是病人
  後來表妹夫的病情每下愈況,胃已經失去正常功能,連喝下的水也需從肚子邊上的胃管即時吸出來,否則就腹脹難忍嘔吐不已。  
 他的腹部更是千瘡  孔,但是每當親友探訪他時,在止痛劑的幫助下,他仍然和訪客談笑風生,讓人有種「到底誰是病人」的錯覺,依依不忍離去,而他總是盡他所能的娛賓,幾乎沒有冷場。
  但表妹向我們透露,每次客人離去後,他總是累得呼呼大睡。今年四月我們有事必須離開洛城返台,臨行前去探訪他,他含著淚說:「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你們?」
  「你的求生意志很強,一定會等到我們十天後回來的。」我輕聲安慰他。表妹夫告訴我們,他已決定在他過世後的下個週六舉行告別式,並和牧師討論過儀式的程序、要唱的詩歌、聖經的經節以及做禱告的人選。並要我們轉達,請堂弟替他用他最寶貝的數位相機在告別式時替他做最後一次服務。
  眼看他在編排紀念冊時的活力已告消失,實在不忍心看到他陷入「等死」的狀態。我擦乾眼淚對他說:「我們去台灣這十天你在這邊何不製作錄音帶給家人呢?」「說些什麼呢?」
  他輕輕搖頭並給我們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。臨走前我們再次鼓勵他:「想什麼就說什麼,讓你的感情自然流露就好。」他有氣無力地點頭答應。

特殊恩寵
  不料當我們回美後再去探訪表妹夫時,他卻高興地向我們炫耀他的成品。他為他的父親、妻子、三個小孩各錄下感謝、鼓勵、叮嚀與懺悔,並以他美好的歌喉為每人留下歌聲,最後他又告訴我們說他準備自己在告別式上致謝詞,並鄭重地把錄音帶交給我們。
  一般人在面對死亡時總是選擇逃避,身為基督徒的表妹夫卻勇敢地去面對它,他曾說過:「我再也不害怕了,因為我知道我將往何處去,我也深知有朝一日會和大家在天家見面。」
  表妹夫是得到上帝恩寵的有福之人,雖然他歷經身體的病痛,但是上帝卻給他足夠的時間編排自己的紀念冊,聆聽親友們的心聲,感受到大家對他的愛,並親自安排自己的告別式,又從容地把那無價的精神財產留給心愛的家人,難道這不是上帝對他特別的看顧嗎?
  我呢?我當然要珍惜平安健康的時光,把握機會向至親好友表達我的愛,並時刻省思我的所思所言所行,好讓自己在萬一必須說“Goodbye”時,能俯仰無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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